第二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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萊爾並沒有跟過來，一把安特瑞斯和歐帝斯送回房，喬伊腳跟一轉就不知道溜哪去了，歐帝斯大概猜得出來，八成去打聽消息了。
下午沒有課，星期三下午總是悠閑的，只是學院被大雪覆蓋，他們沒有人有心思去外面游戲，而且他們一同游樂的人少了愛蜜兒，也少了偶爾參一腳的雪莉，這讓游戲變得冷清，對此安潔拉會不開心。
他們不約而同把目標轉向了圖書館，他們習慣性預定一個小包廂，只不過喬伊跑得不見人了，歐帝斯替安特瑞斯把圍巾綁好，兩人一起去圖書館，安潔拉已經在那裏了，她戴著紅色手套，耳朵上還有一對毛茸茸的耳罩。
安潔拉的家比歐帝斯生活的小鎮更南方，她甚至沒看過雪，所以更不能忍受這種冰冷仿佛要把骨頭也凍碎的寒冬。
「我們快進去吧，我的老天，我覺得我要變成一根棒冰了。」安潔拉打著哆嗦，不停用力踏雪，她覺得這樣能讓自己溫暖一些。
他們一同進入圖書館的包廂當中，屋子內非常溫暖，這裏設有無數的火系應用魔法陣，因應不同的季節會發動不同的魔法陣，以保持圖書館是個讓人能專心閱讀的環境。
安潔拉脫下厚重的外套和若幹保暖物品，輕盈地去查閱書籍了，歐帝斯和安特瑞斯也不例外，不過不一樣的是歐帝斯出去找書了，安特瑞斯自己帶了一本，他手邊無時無刻都有書，以歐帝斯的說法，他覺得安特瑞斯簡直快走火入魔了。
他閱讀，然後實驗著各式各樣可怕的黑巫術，他甚至制造小型的死亡黑幕，用死人骨頭燃燒的黑煙，配合上一些魔法陣和魔法水晶，幸虧他成功了，如果失敗了，歐帝斯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事情。
但他不得不承認，安特瑞斯是個天才，尤其當他具備深厚廣博的知識，這讓他變得更危險，可是也讓人更沒辦法阻止他瘋狂的行徑。
安潔拉回來了，手上捧了三大本的書，都非常厚重，她砰地將書放在桌上，拍拍手撣掉身上的灰塵。
歐帝斯看了一眼，一本是介紹精靈族的書籍，一本是克爾特學院的發展史，最後一本則是克爾特藝術財產總述，大概就是介紹校內藝術品的作者、意含。這樣看歐帝斯就明白，安潔拉顯然想了解一下『歌謠』的女主角。
他收回目光，將視線放回手上的火焰魔法應用書籍，他看的書越來越廣，目光也不再只註重攻擊防禦，很多小魔法都非常有用，魔法應該普及於生活，這說法來自於他課堂上的老師，他深以為然。
只不過為了要回報那些討人厭的貴族，他迫使自己先將這些有趣的小技巧放到一邊，現在他雪恥了，也算有點時間來看這些書籍。
時光冉冉，書寫的聲音，紙張翻動的聲音，這讓圖書室內顯得非常寧靜，並不是安靜，而是讓人心情平和的氣氛，這感覺並不糟糕，甚至讓人喜歡，這也是為什麽他們漸漸不再自己一個人看書的原因。
一個下午過去，安潔拉伸了個懶腰，她手邊抄寫了無數的重點，她打了個呵欠，歐帝斯正練習著小魔法，安潔拉知道他的進度遠遠超過一年級的學生，她本來想問，但又覺得那應該是別人的隱私，所以她保持沈默。
至於安特瑞斯，算了那臭屁的小鬼不在正常人範圍當中。
歐帝斯停下幾個反覆的練習動作，看向安潔拉。「有得到什麽結論嗎？」他笑著問。
安潔拉聳肩。「了解了一下學校的發展史，老實說，對於那副畫以及畫中的女主角，幾乎沒得到有用的訊息。」
「這很正常。」安特瑞斯說道，他合上書籍，這本書他看完了，將書推開，他半靠在桌面上。「安潔拉，妳覺得一個雕像會有血嗎？」
「當然不。」安潔拉輕快地回答，只是表情又變得很糾結。「我有聽見，那園丁說血都沒了，大概是這樣吧，血都沒了？一個雕像？」
「我有聽到他們說封印。」歐帝斯加入討論。「或許那精靈一直活著？」
「別鬧了。」安潔拉翻了個白眼。「就算精靈族的壽命很長，但封印一個女精靈？你瘋啦？」
「真相等喬伊回來就知道了。」安特瑞斯做了個總結。
事實是殘酷的，他們用晚餐的時候喬伊的確回來，他也帶來了讓人錯愕的訊息。
「那個女精靈的腦袋，是被一個斧頭砍斷的，削面平整，看得出來兇手的力氣非常大，不然不可能一斧頭砍掉一個石像的腦袋。」喬伊卷著面條。
「那血呢？」安潔拉問。
「我向學長打聽到，斧頭上的確有血跡……只是橫削面真的都是石頭，別問我怎麽回事，或許妳可以問問安特，他可能知道有哪些魔法可以做出這些事情。」
安潔拉把目光挪向了正和胡蘿蔔奮鬥的安特瑞斯。
「有些大禁術可以。」安特瑞斯說，他收獲了三道詫異和驚疑的目光。「大封印術可以造成這樣的結果，不過通常大封印術都是拿來對付能力高強而又為禍人類的吸血鬼，拿來對付精靈幾乎沒聽說過。」
「這個女精靈做了天大的壞事？」喬伊猜想。
「大封印嗎……」安潔拉自言自語著。「大封印術有什麽特殊的象征嗎？」
將烤得酥軟的面包撕開，沾了些濃湯。「大封印術有兩種，一種就是石化，不過這很有意思。」吞咽下面包，安特瑞斯繼續說道。「被施展了石化的大封印術，除非被這樣用暴力破壞，不然被施展的目標幾乎不死，如果一個吸血鬼被這樣封印扔到太陽底下，他也不會變成焦灰。」
「那另外一種呢？」安潔拉又問，她就像個勤學好問的好學生。
「另外一種沒這些特殊功效，就只是讓人陷入沈睡，只是這樣的大封印術很有風險，因為非常容易解除，而且對象也很可能因為封印而自然死亡。」
「等等，你的意思是石化過後，只要不被毀壞，被施展的人可以一直活下去？」安潔拉瞪大眼。
「沒錯。」安特瑞斯搶走了歐帝斯的煙熏烤魚片。「所以我們可以猜測，說不定女精靈不是犯了錯，而是因為某種原因，她被用這種方法保護起來，一直待在克爾特學院當中。」
「……」聽著這推測的三人一同保持著沈默。
「這和上學期……會有關系嗎？精靈的血有特殊功效嗎？」始終保持安靜的歐帝斯問，不怪他如此神經質，而是上學期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。
「不知道。」安特瑞斯先回答第一個問題，而又解答第二個。「精靈血是很好的藥引，不過對於魔法來說其實沒太大功效。」但不能保證不會有白癡覺得精靈血特別好，所以砍了那個倒黴女精靈的腦袋。「人血能達到的精靈血也能，反之亦然，血液就是血液，也只是血液。」
他們安靜地用餐，各懷心事。
「對了。」老是打聽一些莫名其妙消息的喬伊忽然開口。「一個獸人，我是說戰士那邊的，聽說搞大了一個女孩的肚子。」
安潔拉翻了個白眼。「然後呢？」
「那女孩是邦托斯的二女兒，邦托斯妳知道吧？那個超有錢的大貴族。」
安潔拉當然知道，她作出了個祈禱的姿勢。「我為那位獸人戰士默哀，希望他能順利畢業。」
「畢業之後他得煩惱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。」歐帝斯聳肩，面容有些諷刺，他的一些面部表情越來越和安特瑞斯相像，有時候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在模仿，還是真的覺得嘲諷。
「老實說，一個貴族的女兒和獸人，雖然不少獸人都非常俊美，但……該怎麽說呢……」安潔拉手撐著臉頰，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自己的餐點。「感覺不太對，讓人疑惑。」
安特瑞斯笑了笑。「同是貴族，貴族的女孩特別了解貴族子弟有多麽紈褲多麽墮落糜爛，相形之下，普通子弟的誠懇努力更能打動她們，如果對方是個落魄的藝術家，那就更能夠勾動她們的芳心了。」
安潔拉吐舌，她雖然很想反駁，但想一想，這也算是事實。普通學生的女孩擠破頭想吸引貴族子弟的目光，希望能飛上枝頭，而貴族的女孩則看著普通學生，覺得他們特別可愛。
真是奇怪，可是又不是不能理解。
「嘿喬伊，你有勾搭上什麽可愛的女孩嗎？」安潔拉促狹地問。
喬伊一口湯差點噴出來。「別說這種嚇人的話，我的目標是偉大的盜賊，我可沒空管女孩子今天想穿紅色還是粉紅色，要配戴瑪瑙還是珍珠。」
安潔拉聳肩。「真是沒有情趣。」這麽說著，她才發現自己日常混在一起的人，歐帝斯是個書呆子，每天都在念書，安特瑞斯也是個書呆，每天念書，喬伊像是裝了彈簧，每天跑來跑去，到處打聽奇怪消息。
她赫然驚覺，自己身邊居然沒有象樣點的男人，雖然歐帝斯長得不錯，喬伊也很可愛，不過，同患難後她覺得這是夥伴，她半點旖旎暧昧的心思都沒有，甚至想深一點就起雞皮疙瘩。
看來未來得另外發展。
下了決定，她吃完晚餐，抹抹嘴，看著安特瑞斯，順手替他將不喜歡的芹菜解決掉，只有這時候安特瑞斯才會甜甜地叫她安潔拉姐姐。
沒辦法，喬伊不怎麽吃青菜，歐帝斯通常都不理會安特瑞斯的飲食，安特瑞斯可以將一個餐點中所有不喜歡的蔬菜都挑出來，一開始安潔拉還會鎮壓他這種任性的舉動，但久了她也懶得管了，心情好還會替他把這些蔬菜解決掉，免去他被回收餐盤的阿姨臭罵一頓的下場。
「感謝妳，我甜蜜的安潔拉。」
安潔拉翻了個白眼。「得了，收起你虛偽的一面，那會讓我反胃。」
安特瑞斯放下餐具。「我可是真心誠意地感謝妳。」
「那我勉強收下了，接下來你們有要做什麽嗎？」
安特瑞斯看向喬伊。「女精靈那邊有被封鎖起來嗎？」
「沒有。」喬伊說。「那只是座雕像……不會有人特地去看被破壞的雕像。」
「哦，那我們去看看吧。」安特瑞斯說道。
反正晚上也沒事做，他們收拾了餐盤，穿戴起厚重的禦寒衣物，一同往大森林方向走去，魔法燈依舊將校園照得光亮，反射在雪上甚至有些刺眼。他們繞過整個城堡主體，特意避開了通往教室的回廊，因為那裏有夜族出沒，最後到了那個有著噴泉和女精靈雕像的大森林入口。
女精靈的腦袋就放在地上，如喬伊所說，斷面平整。
大家散開來各自觀察著這可憐的受害者，安特瑞斯走到雕像身邊，雕像栩栩如生，手指纖細靈活，他在入學沒多久就到這裏散步過，不過他沒有察覺有什麽魔法，也就當作普通的雕像了。
手觸碰著雕像，冰冷的感覺親吻著他的指尖，他輕輕摩挲著，太過光滑了，沒有石像該有的粗糙，大禁術並不容易解除，當然他也不想做這種引人註目的事情。
歐帝斯觀察著那顆斷裂的頭顱，他註視著女精靈的眼睛，越看越覺得可怕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，他總覺得女精靈正看著他，這非常荒謬，如果女精靈真的是被施予了大禁術，那現在她也已經死了，根本不可能再看著自己……
已經死了？
一個念頭快速竄過歐帝斯的腦海，這讓他打了個冷顫。「安，你說大禁術可以保持人的生命力，那如果腦袋被砍了，是不是就死了？還是還活著……」
「親愛的歐迪，你覺得有誰腦袋被砍掉後還會活著嗎？」安潔拉笑著說。
喬伊正在把玩那把斧頭，他用棉球小心翼翼地將那被凍住的血跡刮下來，紅褐色的冰渣子裝在玻璃盒子當中，等回到宿舍溫暖了自然就會融化成血水了。
安特瑞斯走到歐帝斯身旁，也蹲下身看著那顆頭。「以理論上來說，的確還活著。」他的話讓安潔拉倒抽了口氣，她像躲避什麽似的往後彈跳了很多步。
「那非理論呢？」安潔拉問。
「當然是死了。」安特瑞斯好笑地看著她。「石化可以保持住生命力，可是只要解除大石化術，這個女精靈就死定了，所以無論以哪種觀點來看，其實女精靈都是死了。」
歐帝斯抿緊嘴。「施以毒手的人一定知道這個女精靈還活著，他們活生生的殺了她，甚至她連掙紮逃走都沒辦法……」
喬伊扔下斧頭，走了過來，他也看著那顆腦袋。「希望她能安息。」說著，他將手插入口袋中。「說起來這也是個天大的謎團，一個被封印的女精靈，嘿真有意思，她到底為什麽被封印了？而且為什麽會選在克爾特學院？」
歷史總被厚重的塵埃掩埋，除非握有鑰匙，否則誰也無法窺見真像。
安特瑞斯站起身，拍拍大衣下擺沾染上的冰漬。「誰知道呢，現在看完了，或許可以回宿舍了？」寒冬的夜晚更是讓人難以忍受，冷風吹來，好像要把鼻子都凍掉一般。
大家沒有異議，一並往回走。
隔天，學院一如往昔的平靜，沒有人在意一座壞了的雕像，除了異常沈默的斥侯學系，如果說團結，所有學系當中最團結的莫過於斥侯了，他們從一到六年級，大概都志向統一，就是挖掘出學校各種隱藏的秘密。
甚至於他們的老師也會設計關卡謎團來考驗他們，會進入這個學系的學生大多都很活潑精明，但不代表他們沒腦袋，他們樂於偵查、樂於推敲事實，可是也很明白小命的重要。
因為有著共同的興趣，他們很快就能打成一片，上學期的食人屍事件，除了安特瑞斯四人，真要說最接近真相的就是斥侯學系了，他們甚至能夠將六個年級的人都組織起來，地毯式搜索整個校園，甚至能派出實戰經驗最豐富的人潛進辦公室竊取文件，這是一個讓老師又愛又恨的科系。
喬伊坐在秘密集會的房間，壁爐燒得很旺，這讓屋內很溫暖，門外安排了人看哨，不過當然不會傻站在門口，而是分散在四周，緊盯著是否有人靠近。
「喬伊，我聽說你和你的朋友去探了女精靈，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消息？」一個四年級的學長問，他是這個年級的年級長，在五六年級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，他儼然成了領導人，學系內的人都聽他發號施令。
喬伊看著狄恩，黑色耳朵抖了兩下。「你別和我說你沒和人去看過。」四周傳來淺淺的笑聲，聚會當中來了不少人，不過更多人都散在其它地方，各有任務或者正在上課。
「沒錯，我也和人去看過了，根據我們在圖書館查閱的結果，這個女精靈很可能被施展了大禁術。」狄恩觀察著喬伊的神情，發現他沒有絲毫的訝異，這代表了喬伊老早知道這個訊息。
他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，喬伊總能比他們更早掌握有用的消息，無論是上學期的怪物，或者現在的女雕像。
「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吧？」狄恩問，他察覺到四周的人都看向了他，正等待著他的解答。
「意味著她本來是活生生的，有人趁她不得動彈砍掉了她的腦袋，還偷走了她全身的血液。」喬伊說。
狄恩打了個響指。「完美的答案，你總是令我驚奇，你似乎早就知道結果了？」
喬伊聳聳肩膀。「我有魔法學系的室友，我們在知道這件事情後就去圖書館查數據了，對於魔法他們可不陌生。」
「少來，他們都是一年級的，不可能知道大禁術。」
喬伊攤手。「但他們真的知道，不然我怎麽可能知道？」
這是個找不出破綻的回答，狄恩只能放棄從喬伊身上挖出更多東西的念頭。「告訴你一個有趣的事情。」
「嗯？」喬伊耳朵顫了一下，他很欣賞狄恩，無論是他統籌的能力，或者他優秀的成績，當然，更是喜歡他分享有趣訊息的慷慨。「快說，又有誰捅簍子了嗎？」他的話引來笑聲。
「嘿小黑貓，你老是對這種事情有興趣。」一個高大的獸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，如果不是主動出聲，喬伊完全沒發現這位學長在這裏。
「噢我的獵豹大哥，真久沒見到你了，最近還好嗎？畢業考不容易吧？」
被稱呼為獵豹大哥的少年笑了笑，他臉部有一道傷痕，那讓他看起來顯得很兇惡。「還可以，我想應該能順利畢業。」說著，他坐在喬伊身旁，盤腿而坐。「狄恩繼續，你可別再說哪個家夥又搞大女孩肚子了，這司空見慣。」
密室當中再度傳開了笑聲。
摸摸鼻子，狄恩可不想和這個狡猾的學長多辯解什麽。「算是後續消息吧，那個獸人戰士，失蹤了。」
「這算什麽消息。」隱於黑暗中的人取笑著。
「那家夥肯定被施壓混不下去，自己滾蛋了。」
「不不不。」狄恩做出了停止的動作。「他的東西都在寢室，可是他失蹤了，我們知道他搞了邦托斯小姐的訊息只不過三天，前天我才將這個訊息告訴了大家，可是今天，那家夥就失蹤了。」
「他不會受不了自殺了吧？」喬伊問。他可以想見一個戰士，有著強烈自尊和榮譽感的男人，他的醜聞傳遍了整個校園，最糟糕的是被他搞大肚子的女孩可不是他說願意負責就可以搞定的。
在沒面子、又被施壓，還要面對來自家裏的譴責之下，自殺似乎也不是太奇怪的選擇。
「我們已經秘密搜索他了，希望不要等到的是他的屍體。」狄恩攤手。「這是我提供的新訊息，來吧，分享你們得到的。」
喬伊舉手，他笑嘻嘻地說。「我先吧，雖然這不算什麽有用的東西，但我聽說，噢來自一個專業人士的說明，被施予大禁術的女精靈，現在還活著。」四下傳來細小的討論聲。
「說清楚。」獵豹摸了摸喬伊的腦袋，顯然他對這個信息很感興趣。
「這只是理論上，大封印術能保持人的生命力，那名女精靈應該還活著，但其實也和死了沒兩樣，只要封印術解除，她很快就會因腦袋搬家和血液被榨幹而死，不過現在她的確還活著。」
「那她也和死了沒兩樣了。」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，她的聲音很冰冷，像是被埋在雪地中的匕首。
「沒錯，但鑒於她都這樣半死不活的過了好幾百年，我想她不會太在意的。」喬伊打趣地說。
這輪的討論結束，又有人發言。
「鎮上，我是說學院後方的那個小鎮，不是克爾小鎮。」女孩的聲音很溫柔，和方才的女孩並不同一個，她半靠在墻邊，壁爐的火光模糊了她的面容。「新開了一家小酒吧，我去嘗過了，味道很不錯，酒水並不偷工減料，老板娘是個寡婦。」
喬伊聽著，越來越覺得熟悉。「不是妮娜小酒吧吧？」
「你知道？」女孩驚訝。
「當然，我寒假就落腳在那個小鎮。」重點是那個女老板是歐帝斯的仆人，聽說是替他打理店鋪的，他們寒假還一起在那邊偷喝過酒。
「噢，那你知道這個女老板背後似乎有個大靠山？聽說無限支持她金錢，不然一個女寡婦怎麽可能在鎮上立足，甚至開小酒吧。」
「嗯……這倒是有聽說。」
女孩聳肩。「好吧，我的消息到此結束。」
室內的人紛紛分享了各自得到的新訊息，都不是什麽大消息，嚴格說起來這簡直像是一個交流小道消息，說難聽點就是八卦的集會，可是他們樂此不疲，要說最了解學校最融入學園生活的，莫過於斥侯學系了，他們甚至可以告訴你大森林內樹種的分布，還有各式各樣流傳下來的傳說。
很多已經隨著時間消失的傳說還保留在斥侯學系當中，甚至有人記錄下來，他們有一個本子，紀錄了所有學校內的奇聞，還有探索後的結論，還有一個大冊子，紀錄了每一屆發動的行動。
如果他們想，大概能夠無聲無息殺掉某個人，掩埋在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地方，斥侯學系畢業的學生除了從事本業，很多人也轉任盜賊或者刺客，這六年的培養讓他們品質優良，是業界當中最喜愛的人才。
這是克爾特學院的一大賣點，全國的學校當中就屬克爾特的斥侯最為有名，幾乎要和聖光明大學校的祭司相提並論。
聚會結束，他們紀錄下這次的發言，並藏在墻壁當中，除非把整個房子拆了，不然不知道機關的人永遠別想看到這本冊子。
下次到來他們可以閱讀這本子，看看其它人提供了什麽有趣的新聞。
散會，喬伊和獵豹，也就是艾爾伯，一起到了餐廳，他們感情不錯，很常一起吃下午茶。
「艾爾伯，你畢業後有想往哪個方向走嗎？」喝著熱騰騰的奶茶，喬伊半瞇著眼睛問，他像是只享受的黑貓。
「我的家裏歷代都是盜賊。」艾爾伯微笑著，這簡單的一句話傳達出了他的志向。「你應該也是吧？老是說想當盜賊。」
「我想去破解各式各樣的謎題。」喬伊說。
「你對這些可真有興趣，或許以後可以加入古跡探索單位？那裏需要斥侯替他們探路，如果你腦子夠好，甚至可以撈到一個偵查員的頭銜，偵查員能夠辨識文物，和那些當炮灰的倒黴鬼可不相同。」
喬伊擺動著腦袋。「再說吧，我還一年級。艾爾伯，這個世界上為什麽需要盜賊？我是說……該探勘出來的幾乎都探出來了，大陸的地圖非常完整，關於海洋也有一定的了解，當然我不是說盜賊就沒用了，而是……如果撇開為惡的那一面，盜賊存在的意義似乎非常薄弱。」
現在可以被開采的資源幾乎都被挖出來了，很多盜賊都改行當了商人，帝國從最鼎盛慢慢的走下坡，並不是說國力衰敗，而是整個世界都在一同往後退，因為資源有限，但人卻沒有減少。
精靈的領地不可侵犯，沒有人知道精靈擁有多大的戰力，他們隱匿於高山之上，一整座精靈之山獨立於三個國家之中，仿佛世界樞紐，就算國與國發生了爭執，碰上了精靈之山也只能繞道走。
在這樣的環境下，沒有戰爭，軍隊的必須性降低了，人民因為富足也不再那麽崇信神明，魔法師大多變成了學者，似乎在戰亂中得到的價值真諦都慢慢在消亡，這是不可違抗的，就如同戰爭一結束，黑魔法就被人遺忘一樣。
沒有需要開荒的土地，盜賊大多也變成如斥侯一般，漸漸遺忘戰鬥的本能，拋棄掉精密的陷阱布置，喬伊不會忘記許多年邁的老師提及這一點，眼睛總帶有失落。
對蠻荒的征服轉變成了內耗，為了爭奪更多資源，貴族醜相畢露，斥侯除了服務軍隊和商隊，更多的是轉行當了刺客，替貴族除掉眼中釘，盜賊進入了一些探索隊，成了鑒定家和陷阱排除專家，並不是說不好，只是失去了一門手藝的核心價值。
艾爾伯啜飲著咖啡，思索著喬伊的問題。「的確，如果和古老的時代相比，現在的盜賊稱不上盜賊，頂多是小偷，或者該改稱為探索員，但這不影響我傳承自古以來流傳於家族中的技藝，頂多就是窮了點。」
喬伊笑了笑，艾爾伯的家族可不是什麽惹人討厭的小偷，他們的任何行為都來自於委托，拜托他們盜取什麽，或者去調查消息，只是這樣的委托似乎越來越少。
「如果傳說中的恩典大陸真的存在就好了，這樣我們就能去拓荒，不用待在這裏，好像沒什麽事情可以做。」喬伊咕嚕嚕將奶茶喝完。「這樣我們說不定可以一起去探險？」
對少年那天真的言論感到好笑，艾爾伯搖頭。「那你得多努力一些，我可不想一直替你收拾爛攤子。」
「我哪有啊！」
「你和你的朋友去探存放屍體的小木屋，你難道沒想過會留下足跡嗎？我隔天就找人替你掩埋處理掉那些蹤跡。」
喬伊瞪大眼。「噢你怎麽不告訴我！」
艾爾伯攤手。「我可沒想到你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。」
「……」摸摸鼻子，喬伊一臉無賴。「你應該隔天就告訴我的，我可以記取教訓。」
「現在你明白了，你可得記住，跟外行人在一起，你得更註意一點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喬伊說道。
他們又交流了一些有趣的情報，喬伊也向艾爾伯詢問了一些他不太明白的技巧，安特瑞斯再厲害也沒辦法解答這些問題，這是他和艾爾伯感情好的重要因素，艾爾伯不會吝嗇於教導他，甚至於因為他們同樣都是黑色毛皮的獸人，對他特別好一些。
交談到了天黑，餐廳湧來了許多要吃飯的學生，艾爾伯和他打了個招呼，去找同學了，沒多久安特瑞斯和歐帝斯也來了，他們看起來有些疲憊，上了一整個下午的課，當然顯得精神不濟。
喬伊一直想著恩典大陸的事情，他決定等回宿舍要好好向安特瑞斯打聽相關的訊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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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沒有課，星期三下午總是悠閑的，只是學院被大雪覆蓋，他們沒有人有心思去外面游戲，而且他們一同游樂的人少了愛蜜兒，也少了偶爾參一腳的雪莉，這讓游戲變得冷清，對此安潔拉會不開心。
他們不約而同把目標轉向了圖書館，他們習慣性預定一個小包廂，只不過喬伊跑得不見人了，歐帝斯替安特瑞斯把圍巾綁好，兩人一起去圖書館，安潔拉已經在那裏了，她戴著紅色手套，耳朵上還有一對毛茸茸的耳罩。
安潔拉的家比歐帝斯生活的小鎮更南方，她甚至沒看過雪，所以更不能忍受這種冰冷仿佛要把骨頭也凍碎的寒冬。
「我們快進去吧，我的老天，我覺得我要變成一根棒冰了。」安潔拉打著哆嗦，不停用力踏雪，她覺得這樣能讓自己溫暖一些。
他們一同進入圖書館的包廂當中，屋子內非常溫暖，這裏設有無數的火系應用魔法陣，因應不同的季節會發動不同的魔法陣，以保持圖書館是個讓人能專心閱讀的環境。
安潔拉脫下厚重的外套和若幹保暖物品，輕盈地去查閱書籍了，歐帝斯和安特瑞斯也不例外，不過不一樣的是歐帝斯出去找書了，安特瑞斯自己帶了一本，他手邊無時無刻都有書，以歐帝斯的說法，他覺得安特瑞斯簡直快走火入魔了。
他閱讀，然後實驗著各式各樣可怕的黑巫術，他甚至制造小型的死亡黑幕，用死人骨頭燃燒的黑煙，配合上一些魔法陣和魔法水晶，幸虧他成功了，如果失敗了，歐帝斯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事情。
但他不得不承認，安特瑞斯是個天才，尤其當他具備深厚廣博的知識，這讓他變得更危險，可是也讓人更沒辦法阻止他瘋狂的行徑。
安潔拉回來了，手上捧了三大本的書，都非常厚重，她砰地將書放在桌上，拍拍手撣掉身上的灰塵。
歐帝斯看了一眼，一本是介紹精靈族的書籍，一本是克爾特學院的發展史，最後一本則是克爾特藝術財產總述，大概就是介紹校內藝術品的作者、意含。這樣看歐帝斯就明白，安潔拉顯然想了解一下『歌謠』的女主角。
他收回目光，將視線放回手上的火焰魔法應用書籍，他看的書越來越廣，目光也不再只註重攻擊防禦，很多小魔法都非常有用，魔法應該普及於生活，這說法來自於他課堂上的老師，他深以為然。
只不過為了要回報那些討人厭的貴族，他迫使自己先將這些有趣的小技巧放到一邊，現在他雪恥了，也算有點時間來看這些書籍。
時光冉冉，書寫的聲音，紙張翻動的聲音，這讓圖書室內顯得非常寧靜，並不是安靜，而是讓人心情平和的氣氛，這感覺並不糟糕，甚至讓人喜歡，這也是為什麽他們漸漸不再自己一個人看書的原因。
一個下午過去，安潔拉伸了個懶腰，她手邊抄寫了無數的重點，她打了個呵欠，歐帝斯正練習著小魔法，安潔拉知道他的進度遠遠超過一年級的學生，她本來想問，但又覺得那應該是別人的隱私，所以她保持沈默。
至於安特瑞斯，算了那臭屁的小鬼不在正常人範圍當中。
歐帝斯停下幾個反覆的練習動作，看向安潔拉。「有得到什麽結論嗎？」他笑著問。
安潔拉聳肩。「了解了一下學校的發展史，老實說，對於那副畫以及畫中的女主角，幾乎沒得到有用的訊息。」
「這很正常。」安特瑞斯說道，他合上書籍，這本書他看完了，將書推開，他半靠在桌面上。「安潔拉，妳覺得一個雕像會有血嗎？」
「當然不。」安潔拉輕快地回答，只是表情又變得很糾結。「我有聽見，那園丁說血都沒了，大概是這樣吧，血都沒了？一個雕像？」
「我有聽到他們說封印。」歐帝斯加入討論。「或許那精靈一直活著？」
「別鬧了。」安潔拉翻了個白眼。「就算精靈族的壽命很長，但封印一個女精靈？你瘋啦？」
「真相等喬伊回來就知道了。」安特瑞斯做了個總結。
事實是殘酷的，他們用晚餐的時候喬伊的確回來，他也帶來了讓人錯愕的訊息。
「那個女精靈的腦袋，是被一個斧頭砍斷的，削面平整，看得出來兇手的力氣非常大，不然不可能一斧頭砍掉一個石像的腦袋。」喬伊卷著面條。
「那血呢？」安潔拉問。
「我向學長打聽到，斧頭上的確有血跡……只是橫削面真的都是石頭，別問我怎麽回事，或許妳可以問問安特，他可能知道有哪些魔法可以做出這些事情。」
安潔拉把目光挪向了正和胡蘿蔔奮鬥的安特瑞斯。
「有些大禁術可以。」安特瑞斯說，他收獲了三道詫異和驚疑的目光。「大封印術可以造成這樣的結果，不過通常大封印術都是拿來對付能力高強而又為禍人類的吸血鬼，拿來對付精靈幾乎沒聽說過。」
「這個女精靈做了天大的壞事？」喬伊猜想。
「大封印嗎……」安潔拉自言自語著。「大封印術有什麽特殊的象征嗎？」
將烤得酥軟的面包撕開，沾了些濃湯。「大封印術有兩種，一種就是石化，不過這很有意思。」吞咽下面包，安特瑞斯繼續說道。「被施展了石化的大封印術，除非被這樣用暴力破壞，不然被施展的目標幾乎不死，如果一個吸血鬼被這樣封印扔到太陽底下，他也不會變成焦灰。」
「那另外一種呢？」安潔拉又問，她就像個勤學好問的好學生。
「另外一種沒這些特殊功效，就只是讓人陷入沈睡，只是這樣的大封印術很有風險，因為非常容易解除，而且對象也很可能因為封印而自然死亡。」
「等等，你的意思是石化過後，只要不被毀壞，被施展的人可以一直活下去？」安潔拉瞪大眼。
「沒錯。」安特瑞斯搶走了歐帝斯的煙熏烤魚片。「所以我們可以猜測，說不定女精靈不是犯了錯，而是因為某種原因，她被用這種方法保護起來，一直待在克爾特學院當中。」
「……」聽著這推測的三人一同保持著沈默。
「這和上學期……會有關系嗎？精靈的血有特殊功效嗎？」始終保持安靜的歐帝斯問，不怪他如此神經質，而是上學期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。
「不知道。」安特瑞斯先回答第一個問題，而又解答第二個。「精靈血是很好的藥引，不過對於魔法來說其實沒太大功效。」但不能保證不會有白癡覺得精靈血特別好，所以砍了那個倒黴女精靈的腦袋。「人血能達到的精靈血也能，反之亦然，血液就是血液，也只是血液。」
他們安靜地用餐，各懷心事。
「對了。」老是打聽一些莫名其妙消息的喬伊忽然開口。「一個獸人，我是說戰士那邊的，聽說搞大了一個女孩的肚子。」
安潔拉翻了個白眼。「然後呢？」
「那女孩是邦托斯的二女兒，邦托斯妳知道吧？那個超有錢的大貴族。」
安潔拉當然知道，她作出了個祈禱的姿勢。「我為那位獸人戰士默哀，希望他能順利畢業。」
「畢業之後他得煩惱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。」歐帝斯聳肩，面容有些諷刺，他的一些面部表情越來越和安特瑞斯相像，有時候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在模仿，還是真的覺得嘲諷。
「老實說，一個貴族的女兒和獸人，雖然不少獸人都非常俊美，但……該怎麽說呢……」安潔拉手撐著臉頰，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自己的餐點。「感覺不太對，讓人疑惑。」
安特瑞斯笑了笑。「同是貴族，貴族的女孩特別了解貴族子弟有多麽紈褲多麽墮落糜爛，相形之下，普通子弟的誠懇努力更能打動她們，如果對方是個落魄的藝術家，那就更能夠勾動她們的芳心了。」
安潔拉吐舌，她雖然很想反駁，但想一想，這也算是事實。普通學生的女孩擠破頭想吸引貴族子弟的目光，希望能飛上枝頭，而貴族的女孩則看著普通學生，覺得他們特別可愛。
真是奇怪，可是又不是不能理解。
「嘿喬伊，你有勾搭上什麽可愛的女孩嗎？」安潔拉促狹地問。
喬伊一口湯差點噴出來。「別說這種嚇人的話，我的目標是偉大的盜賊，我可沒空管女孩子今天想穿紅色還是粉紅色，要配戴瑪瑙還是珍珠。」
安潔拉聳肩。「真是沒有情趣。」這麽說著，她才發現自己日常混在一起的人，歐帝斯是個書呆子，每天都在念書，安特瑞斯也是個書呆，每天念書，喬伊像是裝了彈簧，每天跑來跑去，到處打聽奇怪消息。
她赫然驚覺，自己身邊居然沒有象樣點的男人，雖然歐帝斯長得不錯，喬伊也很可愛，不過，同患難後她覺得這是夥伴，她半點旖旎暧昧的心思都沒有，甚至想深一點就起雞皮疙瘩。
看來未來得另外發展。
下了決定，她吃完晚餐，抹抹嘴，看著安特瑞斯，順手替他將不喜歡的芹菜解決掉，只有這時候安特瑞斯才會甜甜地叫她安潔拉姐姐。
沒辦法，喬伊不怎麽吃青菜，歐帝斯通常都不理會安特瑞斯的飲食，安特瑞斯可以將一個餐點中所有不喜歡的蔬菜都挑出來，一開始安潔拉還會鎮壓他這種任性的舉動，但久了她也懶得管了，心情好還會替他把這些蔬菜解決掉，免去他被回收餐盤的阿姨臭罵一頓的下場。
「感謝妳，我甜蜜的安潔拉。」
安潔拉翻了個白眼。「得了，收起你虛偽的一面，那會讓我反胃。」
安特瑞斯放下餐具。「我可是真心誠意地感謝妳。」
「那我勉強收下了，接下來你們有要做什麽嗎？」
安特瑞斯看向喬伊。「女精靈那邊有被封鎖起來嗎？」
「沒有。」喬伊說。「那只是座雕像……不會有人特地去看被破壞的雕像。」
「哦，那我們去看看吧。」安特瑞斯說道。
反正晚上也沒事做，他們收拾了餐盤，穿戴起厚重的禦寒衣物，一同往大森林方向走去，魔法燈依舊將校園照得光亮，反射在雪上甚至有些刺眼。他們繞過整個城堡主體，特意避開了通往教室的回廊，因為那裏有夜族出沒，最後到了那個有著噴泉和女精靈雕像的大森林入口。
女精靈的腦袋就放在地上，如喬伊所說，斷面平整。
大家散開來各自觀察著這可憐的受害者，安特瑞斯走到雕像身邊，雕像栩栩如生，手指纖細靈活，他在入學沒多久就到這裏散步過，不過他沒有察覺有什麽魔法，也就當作普通的雕像了。
手觸碰著雕像，冰冷的感覺親吻著他的指尖，他輕輕摩挲著，太過光滑了，沒有石像該有的粗糙，大禁術並不容易解除，當然他也不想做這種引人註目的事情。
歐帝斯觀察著那顆斷裂的頭顱，他註視著女精靈的眼睛，越看越覺得可怕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，他總覺得女精靈正看著他，這非常荒謬，如果女精靈真的是被施予了大禁術，那現在她也已經死了，根本不可能再看著自己……
已經死了？
一個念頭快速竄過歐帝斯的腦海，這讓他打了個冷顫。「安，你說大禁術可以保持人的生命力，那如果腦袋被砍了，是不是就死了？還是還活著……」
「親愛的歐迪，你覺得有誰腦袋被砍掉後還會活著嗎？」安潔拉笑著說。
喬伊正在把玩那把斧頭，他用棉球小心翼翼地將那被凍住的血跡刮下來，紅褐色的冰渣子裝在玻璃盒子當中，等回到宿舍溫暖了自然就會融化成血水了。
安特瑞斯走到歐帝斯身旁，也蹲下身看著那顆頭。「以理論上來說，的確還活著。」他的話讓安潔拉倒抽了口氣，她像躲避什麽似的往後彈跳了很多步。
「那非理論呢？」安潔拉問。
「當然是死了。」安特瑞斯好笑地看著她。「石化可以保持住生命力，可是只要解除大石化術，這個女精靈就死定了，所以無論以哪種觀點來看，其實女精靈都是死了。」
歐帝斯抿緊嘴。「施以毒手的人一定知道這個女精靈還活著，他們活生生的殺了她，甚至她連掙紮逃走都沒辦法……」
喬伊扔下斧頭，走了過來，他也看著那顆腦袋。「希望她能安息。」說著，他將手插入口袋中。「說起來這也是個天大的謎團，一個被封印的女精靈，嘿真有意思，她到底為什麽被封印了？而且為什麽會選在克爾特學院？」
歷史總被厚重的塵埃掩埋，除非握有鑰匙，否則誰也無法窺見真像。
安特瑞斯站起身，拍拍大衣下擺沾染上的冰漬。「誰知道呢，現在看完了，或許可以回宿舍了？」寒冬的夜晚更是讓人難以忍受，冷風吹來，好像要把鼻子都凍掉一般。
大家沒有異議，一並往回走。
隔天，學院一如往昔的平靜，沒有人在意一座壞了的雕像，除了異常沈默的斥侯學系，如果說團結，所有學系當中最團結的莫過於斥侯了，他們從一到六年級，大概都志向統一，就是挖掘出學校各種隱藏的秘密。
甚至於他們的老師也會設計關卡謎團來考驗他們，會進入這個學系的學生大多都很活潑精明，但不代表他們沒腦袋，他們樂於偵查、樂於推敲事實，可是也很明白小命的重要。
因為有著共同的興趣，他們很快就能打成一片，上學期的食人屍事件，除了安特瑞斯四人，真要說最接近真相的就是斥侯學系了，他們甚至能夠將六個年級的人都組織起來，地毯式搜索整個校園，甚至能派出實戰經驗最豐富的人潛進辦公室竊取文件，這是一個讓老師又愛又恨的科系。
喬伊坐在秘密集會的房間，壁爐燒得很旺，這讓屋內很溫暖，門外安排了人看哨，不過當然不會傻站在門口，而是分散在四周，緊盯著是否有人靠近。
「喬伊，我聽說你和你的朋友去探了女精靈，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消息？」一個四年級的學長問，他是這個年級的年級長，在五六年級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，他儼然成了領導人，學系內的人都聽他發號施令。
喬伊看著狄恩，黑色耳朵抖了兩下。「你別和我說你沒和人去看過。」四周傳來淺淺的笑聲，聚會當中來了不少人，不過更多人都散在其它地方，各有任務或者正在上課。
「沒錯，我也和人去看過了，根據我們在圖書館查閱的結果，這個女精靈很可能被施展了大禁術。」狄恩觀察著喬伊的神情，發現他沒有絲毫的訝異，這代表了喬伊老早知道這個訊息。
他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，喬伊總能比他們更早掌握有用的消息，無論是上學期的怪物，或者現在的女雕像。
「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吧？」狄恩問，他察覺到四周的人都看向了他，正等待著他的解答。
「意味著她本來是活生生的，有人趁她不得動彈砍掉了她的腦袋，還偷走了她全身的血液。」喬伊說。
狄恩打了個響指。「完美的答案，你總是令我驚奇，你似乎早就知道結果了？」
喬伊聳聳肩膀。「我有魔法學系的室友，我們在知道這件事情後就去圖書館查數據了，對於魔法他們可不陌生。」
「少來，他們都是一年級的，不可能知道大禁術。」
喬伊攤手。「但他們真的知道，不然我怎麽可能知道？」
這是個找不出破綻的回答，狄恩只能放棄從喬伊身上挖出更多東西的念頭。「告訴你一個有趣的事情。」
「嗯？」喬伊耳朵顫了一下，他很欣賞狄恩，無論是他統籌的能力，或者他優秀的成績，當然，更是喜歡他分享有趣訊息的慷慨。「快說，又有誰捅簍子了嗎？」他的話引來笑聲。
「嘿小黑貓，你老是對這種事情有興趣。」一個高大的獸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，如果不是主動出聲，喬伊完全沒發現這位學長在這裏。
「噢我的獵豹大哥，真久沒見到你了，最近還好嗎？畢業考不容易吧？」
被稱呼為獵豹大哥的少年笑了笑，他臉部有一道傷痕，那讓他看起來顯得很兇惡。「還可以，我想應該能順利畢業。」說著，他坐在喬伊身旁，盤腿而坐。「狄恩繼續，你可別再說哪個家夥又搞大女孩肚子了，這司空見慣。」
密室當中再度傳開了笑聲。
摸摸鼻子，狄恩可不想和這個狡猾的學長多辯解什麽。「算是後續消息吧，那個獸人戰士，失蹤了。」
「這算什麽消息。」隱於黑暗中的人取笑著。
「那家夥肯定被施壓混不下去，自己滾蛋了。」
「不不不。」狄恩做出了停止的動作。「他的東西都在寢室，可是他失蹤了，我們知道他搞了邦托斯小姐的訊息只不過三天，前天我才將這個訊息告訴了大家，可是今天，那家夥就失蹤了。」
「他不會受不了自殺了吧？」喬伊問。他可以想見一個戰士，有著強烈自尊和榮譽感的男人，他的醜聞傳遍了整個校園，最糟糕的是被他搞大肚子的女孩可不是他說願意負責就可以搞定的。
在沒面子、又被施壓，還要面對來自家裏的譴責之下，自殺似乎也不是太奇怪的選擇。
「我們已經秘密搜索他了，希望不要等到的是他的屍體。」狄恩攤手。「這是我提供的新訊息，來吧，分享你們得到的。」
喬伊舉手，他笑嘻嘻地說。「我先吧，雖然這不算什麽有用的東西，但我聽說，噢來自一個專業人士的說明，被施予大禁術的女精靈，現在還活著。」四下傳來細小的討論聲。
「說清楚。」獵豹摸了摸喬伊的腦袋，顯然他對這個信息很感興趣。
「這只是理論上，大封印術能保持人的生命力，那名女精靈應該還活著，但其實也和死了沒兩樣，只要封印術解除，她很快就會因腦袋搬家和血液被榨幹而死，不過現在她的確還活著。」
「那她也和死了沒兩樣了。」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，她的聲音很冰冷，像是被埋在雪地中的匕首。
「沒錯，但鑒於她都這樣半死不活的過了好幾百年，我想她不會太在意的。」喬伊打趣地說。
這輪的討論結束，又有人發言。
「鎮上，我是說學院後方的那個小鎮，不是克爾小鎮。」女孩的聲音很溫柔，和方才的女孩並不同一個，她半靠在墻邊，壁爐的火光模糊了她的面容。「新開了一家小酒吧，我去嘗過了，味道很不錯，酒水並不偷工減料，老板娘是個寡婦。」
喬伊聽著，越來越覺得熟悉。「不是妮娜小酒吧吧？」
「你知道？」女孩驚訝。
「當然，我寒假就落腳在那個小鎮。」重點是那個女老板是歐帝斯的仆人，聽說是替他打理店鋪的，他們寒假還一起在那邊偷喝過酒。
「噢，那你知道這個女老板背後似乎有個大靠山？聽說無限支持她金錢，不然一個女寡婦怎麽可能在鎮上立足，甚至開小酒吧。」
「嗯……這倒是有聽說。」
女孩聳肩。「好吧，我的消息到此結束。」
室內的人紛紛分享了各自得到的新訊息，都不是什麽大消息，嚴格說起來這簡直像是一個交流小道消息，說難聽點就是八卦的集會，可是他們樂此不疲，要說最了解學校最融入學園生活的，莫過於斥侯學系了，他們甚至可以告訴你大森林內樹種的分布，還有各式各樣流傳下來的傳說。
很多已經隨著時間消失的傳說還保留在斥侯學系當中，甚至有人記錄下來，他們有一個本子，紀錄了所有學校內的奇聞，還有探索後的結論，還有一個大冊子，紀錄了每一屆發動的行動。
如果他們想，大概能夠無聲無息殺掉某個人，掩埋在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地方，斥侯學系畢業的學生除了從事本業，很多人也轉任盜賊或者刺客，這六年的培養讓他們品質優良，是業界當中最喜愛的人才。
這是克爾特學院的一大賣點，全國的學校當中就屬克爾特的斥侯最為有名，幾乎要和聖光明大學校的祭司相提並論。
聚會結束，他們紀錄下這次的發言，並藏在墻壁當中，除非把整個房子拆了，不然不知道機關的人永遠別想看到這本冊子。
下次到來他們可以閱讀這本子，看看其它人提供了什麽有趣的新聞。
散會，喬伊和獵豹，也就是艾爾伯，一起到了餐廳，他們感情不錯，很常一起吃下午茶。
「艾爾伯，你畢業後有想往哪個方向走嗎？」喝著熱騰騰的奶茶，喬伊半瞇著眼睛問，他像是只享受的黑貓。
「我的家裏歷代都是盜賊。」艾爾伯微笑著，這簡單的一句話傳達出了他的志向。「你應該也是吧？老是說想當盜賊。」
「我想去破解各式各樣的謎題。」喬伊說。
「你對這些可真有興趣，或許以後可以加入古跡探索單位？那裏需要斥侯替他們探路，如果你腦子夠好，甚至可以撈到一個偵查員的頭銜，偵查員能夠辨識文物，和那些當炮灰的倒黴鬼可不相同。」
喬伊擺動著腦袋。「再說吧，我還一年級。艾爾伯，這個世界上為什麽需要盜賊？我是說……該探勘出來的幾乎都探出來了，大陸的地圖非常完整，關於海洋也有一定的了解，當然我不是說盜賊就沒用了，而是……如果撇開為惡的那一面，盜賊存在的意義似乎非常薄弱。」
現在可以被開采的資源幾乎都被挖出來了，很多盜賊都改行當了商人，帝國從最鼎盛慢慢的走下坡，並不是說國力衰敗，而是整個世界都在一同往後退，因為資源有限，但人卻沒有減少。
精靈的領地不可侵犯，沒有人知道精靈擁有多大的戰力，他們隱匿於高山之上，一整座精靈之山獨立於三個國家之中，仿佛世界樞紐，就算國與國發生了爭執，碰上了精靈之山也只能繞道走。
在這樣的環境下，沒有戰爭，軍隊的必須性降低了，人民因為富足也不再那麽崇信神明，魔法師大多變成了學者，似乎在戰亂中得到的價值真諦都慢慢在消亡，這是不可違抗的，就如同戰爭一結束，黑魔法就被人遺忘一樣。
沒有需要開荒的土地，盜賊大多也變成如斥侯一般，漸漸遺忘戰鬥的本能，拋棄掉精密的陷阱布置，喬伊不會忘記許多年邁的老師提及這一點，眼睛總帶有失落。
對蠻荒的征服轉變成了內耗，為了爭奪更多資源，貴族醜相畢露，斥侯除了服務軍隊和商隊，更多的是轉行當了刺客，替貴族除掉眼中釘，盜賊進入了一些探索隊，成了鑒定家和陷阱排除專家，並不是說不好，只是失去了一門手藝的核心價值。
艾爾伯啜飲著咖啡，思索著喬伊的問題。「的確，如果和古老的時代相比，現在的盜賊稱不上盜賊，頂多是小偷，或者該改稱為探索員，但這不影響我傳承自古以來流傳於家族中的技藝，頂多就是窮了點。」
喬伊笑了笑，艾爾伯的家族可不是什麽惹人討厭的小偷，他們的任何行為都來自於委托，拜托他們盜取什麽，或者去調查消息，只是這樣的委托似乎越來越少。
「如果傳說中的恩典大陸真的存在就好了，這樣我們就能去拓荒，不用待在這裏，好像沒什麽事情可以做。」喬伊咕嚕嚕將奶茶喝完。「這樣我們說不定可以一起去探險？」
對少年那天真的言論感到好笑，艾爾伯搖頭。「那你得多努力一些，我可不想一直替你收拾爛攤子。」
「我哪有啊！」
「你和你的朋友去探存放屍體的小木屋，你難道沒想過會留下足跡嗎？我隔天就找人替你掩埋處理掉那些蹤跡。」
喬伊瞪大眼。「噢你怎麽不告訴我！」
艾爾伯攤手。「我可沒想到你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。」
「……」摸摸鼻子，喬伊一臉無賴。「你應該隔天就告訴我的，我可以記取教訓。」
「現在你明白了，你可得記住，跟外行人在一起，你得更註意一點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喬伊說道。
他們又交流了一些有趣的情報，喬伊也向艾爾伯詢問了一些他不太明白的技巧，安特瑞斯再厲害也沒辦法解答這些問題，這是他和艾爾伯感情好的重要因素，艾爾伯不會吝嗇於教導他，甚至於因為他們同樣都是黑色毛皮的獸人，對他特別好一些。
交談到了天黑，餐廳湧來了許多要吃飯的學生，艾爾伯和他打了個招呼，去找同學了，沒多久安特瑞斯和歐帝斯也來了，他們看起來有些疲憊，上了一整個下午的課，當然顯得精神不濟。
喬伊一直想著恩典大陸的事情，他決定等回宿舍要好好向安特瑞斯打聽相關的訊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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